【聽日本新聞】日本高層塔樓如果住太低,是會被霸凌的
語音版
文字版
故事從「塔樓公寓」的盛世開始,這些高層豪宅曾是「成功」、「幸福」和「夢想」的象徵,讓人們羨慕不已。然而,現如今它們卻成了「過時的遺物」。2019年,第19號颱風重創了武藏小杉的一些塔樓公寓,這本來被認為「抗災」的豪宅,卻遭受了嚴重的損失,真是諷刺至極。
接下來,2020年的新冠疫情爆發,成了塔樓公寓品牌價值衰落的「最後一擊」。隨著「居家隔離」和「遠程工作」成為日常,塔樓公寓的住戶們開始頻頻抱怨。
在這篇故事中,我們將聚焦塔樓公寓中發生的「塔樓階層」問題,這是其中一個突出的麻煩事。
「我們買下了夢寐以求的塔樓公寓,卻沒想到會變成這樣。」——安田洋平感慨地說。安田先生是住在東京一座塔樓公寓的白領,在一家知名廣告公司擔任業務職,30歲時年收入超過900萬日元。他的妻子祐子曾是同公司的一名接待員,兩人交往後結婚,祐子便辭職成為專職家庭主婦。
「我們兩個都是31歲結婚,看著周圍的人都買了房,我們也焦急地想趕緊買一套。當時想著房貸最好選35年期,但即使是30歲時選35年貸款,等還清時也快退休了。
選塔樓公寓是因為我身邊的同事和上司中,住塔樓的很多,我也被邀請參加過塔樓住戶的家庭派對。對於像我這樣的地方人來說,‘塔樓公寓是成功的象徵’,‘如果要在東京買房,就應該買塔樓’這些模糊的印象深植於心。」
聽說,祐子對塔樓公寓的嚮往更甚。安田先生說,她婚前就對富裕生活充滿憧憬,經常要求「結婚戒指一定要是Van Cleef & Arpels」「買車要選奔馳C級以上」。安田先生笑著說:「我喜歡她這樣的虛榮心,覺得她的要求可愛又有趣,所以我盡力滿足她的願望。買塔樓公寓,也是為了讓她開心。結果她確實很開心,但搬進去之後,她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。」
安田夫婦選擇的塔樓公寓位於東京東部的一個熱門地區,住在28樓,房子面積約80平方米,有一個13帖(疊)大的客廳兼飯廳,三個6帖左右的臥室,這樣即使將來有了孩子,也能有足夠的空間。事實上,他們剛搬進去不久,祐子就懷孕了,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兒,生活達到了巔峰。
「畢竟,住在這裡的人都是高階層的人,她也受到影響。她本來就希望成為這樣的人,所以也許情有可原吧……」
祐子在孩子能走路後,開始帶她到公寓的公共遊戲區和小廣場玩耍,與其他住戶交流,結識了一些「高階層媽媽朋友」,她完全被這些「精英媽媽」的生活方式所影響。
「我開始覺得不對勁了,為什麼帶孩子出去玩也要化妝打扮?最初我笑著說‘那樣穿怎麼能和孩子好好玩呢’,但她還是精心打扮,甚至為了帶孩子出去散步也穿著高跟鞋,孩子的衣服也是明顯很貴的品牌。這大概是開端吧。」
「塔樓階層」——這個詞指的是「住在高層和低層住戶之間的差距」,近年來這個詞迅速流行開來。塔樓公寓通常層數越高,價格越高,低層的房子則相對便宜。
特別是購買新塔樓公寓的人,通常對每個房間的面積和格局都有了解,因此住在高層的人往往會瞧不起住在低層的人。
「妻子告訴同一棟公寓的媽媽朋友我們的房間號碼時,對方說‘哦,那大概是80平方米的房子吧?’她很吃驚。對方說她參觀過新樓盤,所以知道。畢竟是新公寓,大家在購買時都進行過比較,所以知道每層每間房的情況。這意味著別人能推測出我們房子的價格,甚至每月房貸的數額,這讓我們感到隱私被侵犯,很不舒服。」
那個詢問的媽媽朋友住在安田夫婦樓上的房間,身穿高級品牌服裝,「貴婦媽媽」這個稱呼再合適不過。
「妻子變得越來越重視自己的穿著,不是注重實用性,而是‘如何穿名牌’。雖然說‘妻子總是美麗’聽起來不錯,但她整天都穿得一絲不苟,甚至帶孩子出去散步也要穿高跟鞋。因為工作壓力大,我回到家只想放鬆,但看到她這樣,我感覺自己無法放鬆。」
儘管祐子搬進了夢寐以求的塔樓公寓,但她在與媽媽朋友的交往中,內心越來越有一種「住在更高層」的自卑感,最終把怒火轉向了丈夫安田先生。
「她心中不斷強化著‘在這個塔樓公寓裡,我是中下層的人’的想法。」
「有一次,週末全家出去玩,回來時在一樓的電梯大廳等電梯,一個大約5、6歲的男孩和他的媽媽也來了。我們一起乘電梯,他們住的樓層比我們高。當我們先下電梯時,那個孩子問:‘為什麼我們的家在上面,這些人卻先下?’我聽到這話毛骨悚然。這孩子可能無心,但給我的感覺就是‘住高層的人應該優先’。」
雖然孩子的話無法證明他有「高層意識」,但安田先生說,他從妻子的言語中經常感受到這種「高層意識」。
「妻子說,媽媽朋友們白天會去某人的家裡‘喝茶’,但從不來我們家。理由是‘安田家的房子比我們家小,大夥兒來了會很擠’。還說‘安田家的房間應該是海景吧?白天不錯,但晚上很黑,小孩會害怕吧?’實際上,城市景觀的房間比海景房更貴。雖然對方可能無惡意,但聽到這些話,心裡總不舒服。」
祐子的「向上攀升」之心,逐漸轉化為對「現狀」的抱怨。
「她開始對房子不滿,‘這麼小的房間,孩子的活動空間不夠大’,‘如果再生個孩子,房間就不夠用了’,‘這個房子無法舉辦派對’。我覺得房子挺大的,也很舒適。」
她的「名媛夢」逐漸成為對丈夫安田先生的壓力。
「她開始頻繁關心我的收入,問‘今年獎金大概多少?’,‘明年能加多少薪水?’,這讓我非常煩。她也變得越來越小氣。我想去喝酒,她就板著臉說‘坐出租車太浪費了,要在末班車前回家’,還說‘請後輩的話太花錢了,不如和前輩一起去’。這讓我很惱火。
同時,她卻毫不吝惜地給自己和孩子買昂貴的衣服和化妝品。自從結識了公寓裡的媽媽朋友後,她變得這麼挑剔。」
祐子參加了一些媽媽朋友們組織的社交活動,但對於安田先生的收入,越來越感到不滿。
「‘這裡的媽媽朋友們,她們的丈夫都是醫生、律師、公司高管,收入是你兩倍以上’。一開始她只是羨慕,後來卻變成了對我收入的數落,‘為什麼我們住的房子這麼小?’,‘為什麼我們家的裝修這麼便宜?’。
因為住的樓層低,妻子變得越來越不滿,我也開始感到壓力。她說‘明年考慮再生個孩子’,但又說‘這個房子沒法住下’,這樣下去,我也不想再要孩子。」
這對夫婦因「塔樓階層」問題,婚姻出現了裂痕。這樣的故事在塔樓公寓中並不少見。塔樓本來是「成功的象徵」,但其內部卻充滿了「階級鬥爭」。
安田先生的故事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視角:在那些看似輝煌的高層公寓裡,住戶們的生活未必如外人想象般美好,反而因為「塔樓階層」而面臨著各種內心的壓力和矛盾。這種「現象」揭示了「表面繁榮」與「內心焦慮」之間的微妙關係,也讓我們重新思考「現代生活方式」的真實面貌。